大漠孤山

刚柔之辩证

读《曾国藩》札记(一)


    曾国藩兴办湘勇初期的几年中,虽然也取得过一些胜利,但总体上是败多胜少。其中失败的内因之一就是没有处理好与周边的人事关系,若以黄老(指道家思想,因起始于黄帝,发扬于老子而又称“黄老之术”)之刚柔理论,就是处事太刚,总以为自己是正确的,从而看不起那些无能的地方官员,总与他们有不断的矛盾和瓜葛。然而事实证明,这些无能之悲虽不能有正向的帮助作用,却能不断地败坏你的事业、名望等,所谓“成事不足,而败事有余”。

    在这些败事者的作用下,曾国藩不但没能得到地方政府的军饷支持,而且屡遭弹劾,以至引起皇上的猜疑。这就是过“刚”的副作用。在这档口又碰到家父去逝,可谓祸不单行。

    在为父治丧期间,其弟引见曾国藩见了个丑道士,此道士指点曾国藩再读《道德经》,说黄老之术是解开其烦恼的钥匙。曾国藩依言行事,当翻开《道德经》,读到“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”,“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”时,一下子找到了自己之前的处世之法的弊端——行事过刚。他深有感悟,在书的屝页上写下了“至柔非柔,至刚无刚”几个大字。

    其实儒、道、佛三家在根本处实为一体,只是在行为上,儒家讲入世,佛家讲出世,而道家则讲以出世之法而入世。

    “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”,“天下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”,“大方无隅、大音稀声、大象无形、大巧若拙”,此皆为道家之以出世而入世之法。

    曾国藩本是儒家门生,也早就将《道德经》倒背如流了,但若不是经历这些人世变故,以及丑道士的指点,也并不能真正地悟到黄老的精髓和要义。

    曾国藩后来将黄老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。他于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(公元1861年)写给其弟曾国荃的信中说:

    近来见得天地之道,刚柔互用,不可偏废。太柔则靡,太刚则折。刚非暴虐之谓也,强矫而已;柔非卑弱之谓也,谦退而已。趋事赴公,则当强矫;争名逐利,则当谦退。开创家业,则当强矫;守家安乐,则当谦退。出与人物应接,则当强矫;入与妻帑享受,则当谦退。

    曾国藩如是说,也是如是做的。比如在每次战胜太平军后的报功奏折上,他都是拉一个人放在他前面,自已宁愿屈居第二。最初是将满人塔齐布放在他前面,后来攻克安庆时,塔齐布已死,他将胡林翼放在他前面。即使在攻克江宁(太平天国首都天京,今南京)的捷报上,他也是将满人官文放在第一位。

     “儒道互补是二千年来中国思想一条基本线索”(李泽厚《美的历程》),所以,在众多儒家文章中,都可以找到道家思想的痕迹。比如,苏轼的《留侯论》开篇说:

    古之所谓豪杰之士,必有过人之节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,匹夫见辱,拔剑而起,挺身而斗,此不足为勇也。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临之而不惊,无故加之而不怒,此其所挟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远也。

    这岂不也是儒家之道说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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